苏韦达国立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直往人脑门里钻，德鲁兹族老太太纳吉娅攥着孙子被子弹打穿的校服，布料上暗红的血渍已经发硬。走廊那头传来安全部队士兵嚼阿拉伯茶的谈笑声，停火协议刚签了不到七十二小时。
"真主至大！"隔壁停尸房突然爆出哭嚎，穿白大褂的医生小跑着从纳吉娅身边掠过，军靴声由远及近。戴贝雷帽的政府军军官用枪管挑开布帘，九具盖着塑料布的尸体在瓷砖地上排成扭曲的队列，最边上那具还没纳吉娅的购物袋高。军官的无线电里滋滋啦啦传出命令："戈兰高地安全区发现可疑热源..."
这场景在叙利亚早不是新鲜事。大马士革老城茶馆的电视正播着国际新闻，蓄大胡子的老板往红茶里扔了把薄荷叶："瞧瞧，朱拉尼又跟美国人握手了。"屏幕上西装笔挺的总统刚签完停火文件，军装袖口露出的腕表表带下，隐约能看见结痂的弹片划痕。茶馆角落里，两个德鲁兹青年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，视频里土耳其无人机正在他们家乡上空画圈。
苏韦达的贝都因部落长老们盘腿坐在羊毛毯上，中间摆着俄制反坦克导弹的零件。最年长的阿布·哈桑捏着俄军顾问留下的字条直摇头："他们连柴油都供不上了。"帐篷外传来骆驼不安的响鼻，二十公里外的以色列装甲纵队正在调整射界。哈桑的小儿子蹲在沙盘前，用匕首尖划拉着各派势力犬牙交错的控制线，刀尖在"940"这个数字上反复描摹——这是停火前最后的死亡人数。
国际观察员的车队被困在德拉省的检查站，戴蓝盔的法国人第无数次擦拭镜头。穿迷彩服的民兵头子正用卫星电话讨价还价："伊朗人答应给的重机枪还没到货..."路边的德鲁兹牧羊人突然吹响口哨，崖壁上闪过金属反光——土耳其的侦察无人机像秃鹫般盘旋。牧羊人脚边的收音机滋啦作响，大马士革电台的女播音员正用甜美的声音播报："我国粮食储备充足..."
纳吉娅终于领到了联合国救济粮，面粉袋上印着星条旗图案。分发点的政府军士兵嚼着口香糖调侃："美国佬的面粉掺了避孕药。"医院墙上的弹孔在夕阳下泛着铜色，几个穿校服的孩童正用粉笔在弹孔周围画花。街角传来急促的刹车声，戴红新月标志的救护车后门弹开，担架上的伤员军服领章还带着新鲜的血迹。
夜幕降临戈兰高地时，以色列的"铁穹"系统拦截了两枚火箭弹，爆炸的火光映亮了缓冲区的沙袋工事。朱拉尼的总统卫队正在更换德国产的夜视仪，而苏韦达的德鲁兹村民用油桶堵住了村口。哈桑长老的卫星电话收到加密讯息，莫斯科来的消息说下次和谈要讨论"非军事区"——他苦笑着望向山崖对面，土耳其支持的叛军正在试射新到的反坦克导弹。
大马士革五星级酒店的空调呼呼作响，美国特使的推特刚更新了#叙利亚和平进程#话题。纳吉娅蹲在医院走廊给孙子缝制裹尸布，针脚穿过校服上弹孔时，远处传来政府军坦克的引擎轰鸣。茶馆老板关掉电视嘟囔："这停火跟俺家高压锅似的——看着稳当，里头早憋炸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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